盈盈衢江话杨炯

发布时间: 2021- 08- 03 08: 44 浏览次数:

在衢江市区段和龙游段交界处,有一深潭,名曰盈川潭。嘉庆《西安县志》记其风光为“丹崖峻削,绿水澄鲜。月夜放舟,如游赤壁。”寥寥十六个字,却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思。南宋诗人杨万里“两岸渔樵稍灯火,满江风露更波声”的诗句,则更增添了一份意境。潭边崖岸上,就是唐朝故县盈川的县治所在地。

公元692年(武则天如意元年)的一个秋天,杨炯离开当时的都城洛阳,踏上赴任盈川令的旅途。拜别宫阙,辞别亲友,远赴江南一隅刚设置的盈川小县,秋风瘦马,征程迢递,一路南行的杨炯心境是很复杂的。

作为一代文人,杨炯少举神童,十一岁就待制弘文馆,但一直到二十七岁才补了个校书郎的九品小官,此后在仕途上一直蹇滞不畅。此次远放江南,虽说职位略有升迁,实际上和贬逐也差不了多少。回首洛阳,已是云遮雾罩;展望前程,又觉关河阻隔一片渺茫;正可谓是断肠人在天涯。

渐近江南,入目的风光变得秀美明艳,杨炯的心情有时也会舒畅一点,觉得这七品县令毕竟是个亲民之官,此去上任,多少总可为当地百姓办点实事,也远比呆在京城里当个毫无作为而又担惊受怕的宫中教习强多了。“宁为百夫长,胜作一书生。”想起自己诗作中的这一联名句,一丝淡淡的笑容浮上他的脸面。

就在盈川潭边,杨炯揽衣上岸,开始了盈川令的任职生涯。

这一年杨炯四十三岁。

杨炯与王勃、卢照邻、骆宾王被称为“初唐四杰”,是中国文学上承六朝下开盛唐这转折中的代表人物,被闻一多誉为在“唐诗开创期中负起了时代使命的四位作家”。

“四杰”虽然以文名为世人所重,由于出身庶族,在讲究门第出身的当时,并未为权贵所认同。他们又有着强烈的入世愿望,四处碰壁的现实使他们心存怨望,并发为牢骚之文,对民间疾苦和社会不公的切肤之痛,又使其诗文多了一份不平之气,这就注定了“四杰”和上层主流社会的不和谐。反对他们政见的,妒忌他们才华的,对他们的行为心存偏见的,瞧不起他们出身和社会地位的,各种反对力量便对“四杰”进行攻击和诋毁,集中起来便是说他们创作上的“轻薄为文”和行为上的“浮躁浅露”。

杨炯自然难逃权势者的摈斥和斗筲之徒的攻讦,就连官修正史《新唐书》本传的盖棺定论中,也说他任职盈川令时“为政残酷”,把一顶“酷吏”的帽子扣在了杨炯头上。其实史官和民意相悖,在中国历史上是难以避免的,因为在那样的年代,官方和民间的评价标准本来就是相背离的。作为史书中“酷吏”的杨炯,在盈川人民的心目中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循吏。与正史中的记载相反,在盈川,流传着杨炯因天旱求雨不应,焦虑万分而投潭殉职的故事。正因如此,百姓为之建了杨侯祠,香火至今不绝。

盈川于武则天如意元年(公元692年)设县,范围包括现在龙游县和衢江区的衢江以北部分。元和七年(公元812年)撤销,历时百二十年,其间当过县令的总该有几十人之多,老百姓为什么单为杨炯建祠?可见他们心里清楚得很,谁好谁坏,谁真正为大家办过事,百姓自有一杆“公平秤”。

杨侯祠原位于距盈川不远的龙游县半潭村,藏有铜钟一口、杨炯木雕像一座,都是很珍贵的千年旧物。1920年左右,在一次勘定衢龙两县界址时,决定以盈川村东的一条小山涧为衢县和龙游的分界,这么一来,就把杨侯祠划入龙游县界。为此,盈川的村民们在村边另建了一座杨侯祠。为了证明两座杨侯祠都是正宗的,也为了表达衢龙两县百姓对杨炯共同的缅怀,当时双方还达成协议,将旧祠中的杨炯雕像供盈川的新祠保存,但每年六月初一杨炯神像出巡的日子,则要按照旧时的路线,不管是衢县地界还是龙游地界,都要巡游一遍,不然的话,龙游县范围内的村民们是绝不答应的。当地百姓就是这样以一种风俗化了的形式,把他们对杨炯的评价作了定格。所以先人有诗云:“地界衢龙争报赛,千秋遗爱在斯民。”

现在的盈川只是一个很寻常的村子,当年杨炯坐衙的大堂、吟诗作文的书斋……一切的一切都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得了无痕迹。建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杨侯祠,由三组三开二进的殿堂组成,现在仅存中间一组,其余唯存残墙,荒草凄迷,沧桑满目。杨炯及其夫人等的塑像也是近年重修的,大概出于俗匠之手,水准并不高。只有村东崖脚下的衢江之水,流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,从杨炯的年代一直流到今天。还有那高烧的红烛和香火,依然是千秋俎豆,四时祭拜。

其实村民们并不懂什么叫“初唐四杰”,也没有读过杨炯的诗赋文章,甚至不清楚他们虔诚供奉的杨侯叫什么名字。但他们热爱杨炯,崇敬杨炯,杨炯在一代又一代的村民中口耳相传,享受着一代又一代村民的奉祀祭拜。这一切,史官的偏见改变不了,时间的长河改变不了,行政地域的变化改变不了,时代的变迁也改变不了。就像衢江之水永向东流一样不可改变,也像盈川潭中的盈盈之水一样绵远深长。


信息来源: 龙游县